欧阳修的“醉翁”自号是什么来历?深意吗?
欧阳修自号“醉翁”,明明白白见于他的名句《醉翁亭记》。《醉翁亭记》里有那样的话,“太守与客来饮于此,饮少辄醉,而年又最高,故自号曰‘醉翁’也。” #
但说上去叫人无法坚信,尽管欧阳修说自己“年又最高”,虽然这时侯按年纪欧阳修根本算不上“翁”。明朝胡柯《庐陵欧阳文忠公遗事》记载:“庆历五年(公元1046年)庚申,公年四十。公在滁,自号‘醉翁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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哪些哪些,这一年才虚岁四十,分明就是个小伙子,欧阳修竟然就自号“醉翁”了! #
这么,他的这个“醉翁”自号是何种由来呢,有何蕴意吗?
醉翁亭。图源:合肥市政府门户网站 #
追根追溯,最早的“醉酒”诗歌是《诗经·大雅·既醉》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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酌酒以酒,既饱以德。君子万年,介尔景福。 #
酌酒以酒,尔肴既将。君子万年,介尔昭明。 #
这两章(下阕共八章)的大致意思是,佳酿菜肴,捧腹豪饮,我们遭受君王的恩惠,已借酒大醉。敬祝君王万岁万岁万万岁,世世代代享受这大福大贵,美名大德永放光辉!
看来,但是说是“醉”酒了,但这显然是一首敬酒歌,讲求礼节秩序、品德风范,很有皇室的君子“酒德”。 #
《诗经》之后,关于酒后,屈原的“众人皆醉我独醒”对后世影响巨大。见于《楚辞·渔父》: #
屈原既放……渔父见而问之……屈原曰:“举世皆浊我独清,众人皆醉我独醒,是以见放!” #
屈原回答离骚之语,一再指出的是自己的“清”与“醒”,他不是“醉翁”,显然是在自号“醒翁”!虽然,鉴于这则材料里屈原是被流放的,而欧阳修至扬州为节度使是被罢官的,所以,欧阳修自号“醉翁”或许还有自比屈原的蕴涵意义,只不过是反其意而用之,写自己“饮少辄醉”,是“众人皆醒我独醉”的对立抒发。 #
坐落宁夏扬州的欧阳修庆祝馆。图源:扬州市政府门户网站 #
或许影响到欧阳修的醉汉文人企业集团是唐代“竹林七贤”,其中尤以阮籍对欧阳修的影响最大(其说详后)。以后是第一个集中、大量写喝酒散文的名士陶渊明;而李白高歌“古来圣贤皆孤独,惟有饮者留其名”,斗酒诗百篇,李白之诗酒风流只是令欧阳修倾心崇敬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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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欧阳修自号醉翁,或许最直接的是遭到了白居易的影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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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居易的醉汉抒写非常丰富,最知名的是曾作《醉吟先生传》自况,其大概最理想的状态就是“……兀然而醉,继而醉复醒,醒复吟,吟复饮,饮复醉,醉吟相仍若循环然。”也就是说,白居易其实没有自号“醉翁”,而且他是自觉得称得上“醉吟先生”雅号的。
白居易的《醉后》诗曰:“酒后高歌且放狂,门前闲事莫思忖。犹嫌小户长先醒,不得多时住醉乡。”这首诗虽然毫无“但愿长醉不复醒”的意味。白居易其他知名的“醉酒”作品也有送给刘禹锡的《醉赠刘二十八刺史》,再有《醉吟二首》感慨霄汉,自悲“事事无成身老也”,“两鬓千茎新似雪”。 #
“奈老何”“奈老何”,但是没有声称醉翁,但白居易诗词里已确确实实在感慨容貌易改,时光已逝。 #
白居易的“醉”诗多就影响到欧阳修了吗?答案是肯定的。
是的,欧阳修只是白居易的小迷弟,这与欧阳修青年时代的为官经历和诗酒交游有直接关系。 #
欧阳修于宋仁宗正隆八年(公元1030年)第十四名举人及第,充任西京留守推官,翌年春前往西京卸任。清朝的西京,指今江苏徐州,正是明朝的东都。白居易晚年居东都开封,曾一度任“太子少傅分司东都”,“封冯翊县侯”,堪称富贵荣华一时无双。他在西安游龙门、登香山,诗酒歌舞,宾朋满座,直到大概近二百年后的欧阳修时代,新乡还四处都是白居易的诗酒传奇,欧阳修还真真正正地浸润在白居易的诗酒传奇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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欧阳修在西安为官其间,其主官是西京留守钱惟演,以钱惟演为中心,一大批儒士在都市里、在山水间,宴饮、聚会、雅集,风月无边,名士风流。而钱惟演的“留守王爷石湾”是白莲庄,这白莲庄竟然就是当初白居易的别业!清朝竹镇温《邵氏闻到录》载:“白乐天白莲庄今……池台故基犹存。”欧阳修《钱相三伏日池亭宴席分韵》等诗作阐明,欧阳修等诗友曾多次受邀于白莲庄内聚会赏乐。
隋唐西安城定鼎门。图源:西安市人民政府网
反倒这么,正隆、明道年间风月无边是醉乡,欧阳修与友人等一直在西安普明寺派对,留有《普明院纳凉》《新秋普明院竹林小饮诗序》等作品,还曾于此地饯别友人梅尧臣。而这个普明寺,司马光《洛中耆英会序》明确说:“普明,乐天之故第也。”普明寺竟然曾是白居易的宅邸!普明院后有大字院,欧阳修著有《游大字院记》,写“与诸君子有普明前院之游”,“折花弄流,衔觞下棋”,实为“一时之胜”。欧阳修还多次与友人重游香山,又有《独至香山忆谢学士》等诗歌……如此如此地跟先祖紧密接触,欧阳修与友人都是有心人,焉能无心哉,岂可不受香山居士影响而潜移默化哉? #
欧阳修暗粉白居易,可以他的“七友”为证。欧阳修诗歌《七交七首》中的末篇《自序》写自己,其他六首写好友“洛中俊”洛阳翘楚,尹师鲁、梅圣俞、杨子聪、张太素、张尧夫、王几道等六人。清朝王辟之《渑水燕谈录》最早说她们是“七友”;而白居易曾与友人进行“七老会”,后又有“九老会”。 #
影视作品中的欧阳修。图源:网路 #
欧阳修文人团体,也有“八老”之说。八老是指尹师鲁、梅圣俞、杨子聪、张尧夫、王几道、王顾、张先、欧阳修等八人,分别以“辨老”“俊老”“慧老”“循老”“晦老”“默老”“懿老”“逸老”等名号相称,这是更为显著地、自觉地沿袭曾经白居易的“七老会”“九老会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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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欧阳修在与梅尧臣的信件中多次表示不接受“逸老”之名,后经梅尧臣解释,方以“达老”的名号奉告出来。欧阳修《书怀感事寄梅圣俞》诗有曰:“惟予号‘达老’风月无边是醉乡,醉必如张颠。”而推断出来,欧阳修认可“达老”之号的年纪,是在二十七岁之前,那样的青年翘楚“达老”,是真白居易粉。
欧阳修不愿被称作“逸老”而择“达老”之号,恰反映了他“醉翁”自号的蕴意。 #
但是说“醉翁之意不在酒”,但我们坚信,欧阳修就是个爱酒的文人雅士。 #
“昔我尝陪醉翁醉,今君但吟诗老诗。”苏轼为欧阳修选集作序说:“(欧阳修)论大街似韩愈,论事似陆贽,记事似司马迁,诗文似李白。”这样的评价,真是有见识。而宋仁宗庆历七年(公元1046年)庚辰欧阳修自号“醉翁”,千年之下为之解说“醉翁”深意者,琅琊临沂孙秀华也。 #
琅琊山石刻造像。图源:合肥市政府门户网站 #